苏绾在一阵颠簸中惊醒,眼皮被粗糙的黑布蒙得严实,手腕被麻绳勒得生疼,她挣扎了两下,绳结却越收越紧,心底的恐慌也涌上来——她分明记得最近也没得罪人。苏绾心里嘀咕着:“难道除了沈清清还有人想杀我?”
“唔……”她想开口呼救,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,只能听见周遭隐约的脚步声,还有自己急促的心跳。就在这时,一道清润的男声突然响起,带着点温和怒意:“谁叫你们这般无礼,把她绑着做什么?快给她松绑!”
话音未落,蒙眼的黑布便被轻轻掀开。苏绾下意识地眯起眼,适应着的周围烛光,待视线渐渐清晰,她猛地一怔——
眼前站着的男子身着一袭月白锦袍。他生得极好看,让人心头莫名一跳,苏绾不自觉盯着那位男子:“在这本小说里,一看就是正派”。
手腕上的麻绳被人解开,留下几道红痕,男子见状,声音更柔了几分:“绾绾受惊了,可有伤到哪里?”他的目光清澈坦荡,苏绾悬着的心,竟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,多了些紧张。
“绾绾?怎么办?不知道是谁呀!难道、不会是原主的相好吧?,在烟雨阁那种地方有个相好应该也是正常的,可是我应该怎么回他的话呀?我根本对他没有记忆。”
旁边男子看苏绾好像不认识自己的样子,便出口说道“绾绾,我是你砚哥哥啊,秦砚之,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。”一句又一句的质问,让苏绾心烦意乱。
苏绾望着秦砚之那双真诚的眼睛,她实在对过往毫无头绪,只能硬着头皮用“大病失忆”的借口搪塞,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:“前几年生了场大病,好多事都记不清了……你能不能跟我说说,我们从前是怎样的?”
秦砚之听到苏绾这样说,眼里瞬间多了些担心,上前一步想扶她,又怕唐突,只好停留在在原地,声音里满是自责:“绾绾,是我没护好你,让你受了这么多苦。”他深吸一口气,语气放得更温柔“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,你记不记得秦府后院那棵桃花树?夏天我们总在树下玩耍,你还说要做桃花糕给我吃……”
“那我们算是青梅竹马?”苏绾眼睛一亮,像是找到了熟悉的话本情节,脸上瞬间有了期待,身子微微往前靠近并追问,“那我的身份呢?总该有点来头吧?是手握重权的大臣之女?还是沾着皇家血脉的皇亲国戚?或者……是哪位战死沙场的将军遗失在外的女儿?”她越说越起劲,仿佛自己已然成了传奇故事的主角。
秦砚之被她一连串的猜想问得有些窘迫,耳根悄悄泛红,轻咳一声才低声道:“都不是……”
“那难道是首富之女?跟你门当户对那种?”苏绾不肯罢休,又灵光一闪,语气里带了点试探的紧张,“总……总不会是那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吧?”
秦砚之无奈地摇了摇头,声音压得更低:“也都不是。”
苏绾脸上的光彩一点点褪去,慢慢脸上多了些几分孩子气的不耐烦,她轻轻跺了跺脚,带着点不情愿的语气:“那我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呀!你快说嘛!”
秦砚之这才定了定神,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道:“我是南方秦家的嫡子,家父在南方经营商号,算是南方首富。而你,是从小在我房里伺候的丫鬟。
”他见苏绾瞬间愣住,忙急切地补充,“但绾绾,我从未把你当下人看,从来没有。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我从小就爱慕你,眼里心里全是你。家父见我心诚,又怜你乖巧懂事,早就说过不在意门第之别,等你长大便让你做我的正妻。
你的父母也曾在秦府当差,父亲是府里最得力的管家,母亲手巧,一直教我两个姐姐女红,他们都是极好的人。你放心,如今我已在城郊给他们置了一处带院子的宅院,我还让从小在府中长大的翠丫认他们做干爹给他们养老,不用再操劳了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染上痛惜:“只是两年前的春日,你说想吃城南那家铺子的绿豆糕,拿着钱出去买,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。我派人找了整整两年,江南江北都找遍了,叔叔阿姨更是日夜以泪洗面,头发都白了大半。
直到前两日我来京城巡查铺子,在城外茶馆歇脚时,听见人说离王爷新纳了位妾室,名字就叫苏绾。不管真假都想来看看,夜里悄悄去离王府外守着,远远瞧见你在廊下站着,那身形那眉眼,我一眼就认出是你!我知道你定是被胁迫的,便只能出此下策,假意绑架来助你脱身。
”他望着她,眼神温柔又坚定,“绾绾,不管你这两年经历了什么,不管你是否已嫁入王府,我都不在意,我只想带你回南方,让你做我的妻,好好与你长相厮守。”
苏绾听得心头一震,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。原来自己既非贵女也非侠女,竟是这样一段“丫鬟与少爷”的过往,小说里别人穿越不是公主就是高官之女,我偏偏就真只是个炮灰、群演,起跑线都没看到就输了!
她低头沉思,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衣袖,心里却紧紧思考着:“两年前买绿豆糕时到底出了什么事?是谁把自己卖到烟雨阁那种地方的?”这里面一定有蹊跷,不查清楚她实在难安。
秦砚之见她半天不语,以为她在犹豫,忙又上前一步,语气急切:“绾绾,跟我回南方吧!这京城看着繁花似锦,实则处处是陷阱,你一个女儿家留在这里太危险了!跟我走,我护着你,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。”
苏绾抬眼望他,满眼的真切担忧,心里难免多了些暖意。但她还是咬着唇摇了摇头,语气带着歉意:“抱歉啊砚之,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,也谢谢你这么多年还惦记着我。但我现在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,暂时还不能跟你走。虽然刚到离王府时,我确实一天都不想多待……”
“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帮你的?”秦砚之追问,语气里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,“你不肯走,难道是……舍不得那位离王爷,已经对他芳心暗许了?”
“当然不是!”苏绾慌忙摆手,脸颊瞬间涨得通红,“我跟他统共没见过几面,连他脾气好不好都不知道,谈何舍不得?我只是有必须留在王府才能查清的事,再留一段时间就好,等事情了了,我……”她话说到一半顿住,实在不知该如何承诺。
心里的却打着小算盘:暂且不说她对秦砚之是否有感觉,单是“嫁给他”这件事就太过突然,她完全没准备;再说那位离王爷,她如今还要借着他妾室的身份查事情,要是冒然跟秦砚之走了,事情也很难查清,而且那位王爷也不是吃素的……。
秦砚之望着她躲闪的眼神,眼底的光芒一点点暗下去,叹了口气,语气里满是无奈:“既然你心意已决,我便依你。但你一定要答应我,离那位王爷远些,他在京城的名声不算好。”他顿了顿,语气陡然变得凌厉,“若他敢强迫你半分,哪怕拼上秦家与我,我也要闯一次离王府,护你周全。”
苏绾心里一热,忙点头应下:“知道啦知道啦,我会小心的。你快放我和丫鬟回去吧,再晚些王爷该派人来找了,到时候被发现就麻烦了。”
不一会儿,她便叫醒了被迷晕的两个丫鬟。丫鬟们一睁眼瞧见周遭陌生的环境,顿时吓得脸色发白,扑过来紧紧拉着苏绾的手,声音都带着哭腔:“夫人!这是怎么了?您没事吧?我们……我们怎么会在这里?”
苏绾拍了拍她们的手背安抚道:“没事没事,别怕。方才我们回府路上遇到几个打家劫舍的,我把身上的银两首饰都给了他们,又说自己是离王府的夫人,他们怕惹祸上身,拿了东西就走了。咱们快些回府,别让王爷担心。
”说罢,便带着丫鬟匆匆往离王府的方向走去,身后的秦砚之望着她的背影,眼底翻涌着不舍、担忧与一丝说不清的执拗。
夜色很晚了,苏绾带着两个惊魂未定的丫鬟快步走在回离王府的石板路上。秦砚之的话还在耳边回响,那些关于“青梅竹马”“正妻允诺”的往事。她一点都想不起来,关于原主的回忆,陌生得像听了段无关紧要的故事。
刚到侧门,守夜的侍卫便迎了上来,见是她,神色松了些:“夫人可算回来了,王爷方才派人来问过两次了。”
苏绾心头一紧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路上遇到点事耽搁了,进去回话吧,就说我平安回来了。”
不一会周殇离走了过来,眉眼间带着几分疏离的淡漠。苏绾下意识停住脚步,商商和夏夏已经慌忙屈膝行礼:“参见王爷。”
“去哪了?”周殇离的声音低沉,听不出情绪,目光却落在她微微凌乱的发丝和手腕上的红痕处。
苏绾定了定神,将早已编好的话语娓娓道来:“回王爷,方才赏花宴结束后带着丫鬟去街上买些丝线,不想遇到几个劫匪,虽没受伤,却被耽搁了时辰,让王爷但心了。”她说着,悄悄抬眼瞥了他一眼,见他神色平静,才稍稍松了口气。
周殇离却没说话,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,又扫过两个丫鬟发白的脸色,忽然淡淡开口:“劫匪?本王怎么听说,是南方来的商队,在城外‘请’走了本王的人?”
苏绾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他知道了?!
她强装镇定,指尖却攥紧了衣袖:“王爷说笑了,许是下人传错了话,那些劫匪不过是些市井无赖,见我亮出王府令牌便跑了,哪敢和商队扯上关系。”
周殇离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模样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,似嘲讽又似玩味:“哦?是吗?那你手腕上的伤,也是劫匪绑的?”他顿了顿,声音冷了几分,“苏绾,在本王面前,不必撒谎。”
她知道瞒不住了,索性抬起头,迎上他的目光:“王爷既已知晓,何必再问?”
周殇离挑眉,似乎对她的直白有些意外。他向前一步,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,扑鼻而来的是他身上的一阵阵淡香。他低了低头看着她,语气听不出喜怒:“那人是谁?值得你冒着风险见一面。”
苏绾心跳不自觉加速,却不肯示弱:“是故人。王爷既不在乎我这个妾室,又何必在意我的故人?”她这话半是赌气,半是试探。
周殇离沉默片刻,忽然转身往内院走去,只留下一句:“在你还有点用之前,安分些,别给本王惹麻烦。”
苏绾望着他的背影,长长舒了口气,后背已发汗。她回头看了眼夜色深处,秦砚之的身影早已不见,心里却更乱了——这位离王爷,比她想象中更难对付。
“夫人,我们快回去吧。”商商小声提醒,声音还在发颤。
苏绾点点头,脚步却有些沉重。回房的路上,她望着天上的一抹弯月,像极了一条孤独的船只,她暗暗握紧了拳头:不管是秦砚之的“青梅竹马”,还是周殇离的“王府宠妾”,都不是她想要的。她必须尽快查清两年前的真相,才能真正为自己活一次。
天刚蒙蒙亮,身边的周殇离已不见踪影,苏绾瞧了瞧周围便起身梳妆。铜镜里映出她素净的脸庞,眼底却藏着几分昨夜未散的凝重。她换了身素雅的湖蓝色衣裙,只簪了支简单的银流苏簪子,对着镜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——今日去烟雨阁,定要问出些线索。
她寻了周殇离的书房回话,碰巧他刚用完早膳,正坐在书房见面看书,苏绾见状俯身行礼,语气尽量自然:“王爷,今日天气晴好,妾身想去街上逛逛,买点胭脂水粉和丝线回来。”
周殇离抬头看了她一眼,放下手中的书本,淡淡道:“想去便去,让侍卫跟着,早去早回。”竟没有半分阻拦,比她预想中顺利得多。
苏绾心头微松,忙应了声“谢王爷”,转身快步退了出去。
吃过早饭,她带着商商和两个侍卫出了王府。街上早已热闹起来,叫卖声、车马声此起彼伏,阳光透过叶隙落在青石板路上,晃得人睁不开眼。苏绾却无心看这些,只径直往城南的烟雨阁走去——那是原主待过的地方,也是苏绾故事的开篇,更是唯一的线索所在。
烟雨阁的老鸨见她一身贵气,身后还跟着侍卫,起初满脸堆笑地迎上来,待看清苏绾的脸,笑容瞬间僵在脸上,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。
“妈妈别来无恙?”苏绾在雅间坐下,开门见山,语气带着几分冷意,“不知道妈妈可还记得,谁把我卖给你的?”
老鸨干笑着摆手:“哎哟喂,夫人说笑了,这都过去多久了,我哪还记得清……”
“是吗?”苏绾把玩着腕上的玉镯,声音轻却带着压迫感,“听说烟雨阁最近总被官差盘查,生意难做得很?我若在王爷面前提一句,说这里藏污纳垢,你说这阁子还开得下去吗?”
老鸨脸色一白,慌忙跪下:“夫人饶命!是小的有眼无珠!”她咬了咬牙,终于吐露实情,“两年前您是被一个南方来的货郎卖到阁里的,那货郎说您是家里养不起的丫鬟,收了钱就走了,小的真不知道他的底细啊!”
“南方来的货郎?”苏绾追问,“他长什么样?有没有说过自己在哪处落脚?”
“记不清了……”老鸨苦着脸回忆,“就记得那人中等身材,脸上有道疤,说话带着南方口音,说卖了您要去京城寻亲戚。别的……别的实在想不起来了。”
苏绾盯着她看了半晌,见她不似说谎,心里那点刚燃起的希望又淡了几分。南方来的货郎,脸上带疤……这线索实在太模糊。
她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:“这银子你拿着,若想起别的,派人去离王府报信。但你记住,今日的话若敢对旁人提起半个字……”
“不敢!不敢!夫人现在可是离王殿下最疼爱的人,小的不会得罪你的”。老鸨忙将银子揣进怀里,连连保证,“小的嘴严得很,夫人放心!”
离开烟雨阁时,阳光已烈得晃眼。苏绾站在街角,望着往来的人群,眉头紧锁。南方来的货郎,两年前的绿豆糕失踪案……这背后定然有人在作祟,可这线索断得太早,该从何处查起?
“夫人,咱们接下来去哪?”商商问道。
苏绾沉思片刻,秦砚之不就是南方来的嘛,或许……能从他那里问出些南方的消息?她咬了咬唇,心里便做了决定:“去秦记商号,至少问点线索出来。”不管秦砚之的出现是福是祸,眼下他或许是唯一的突破口了。